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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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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之前的《蜀山》因為涉及到封建迷信的因素沒能刊登,但溫向平寫連載小說的心思卻一直沒有斷絕。

畢竟童話只是短篇, 不說從字數上遜色於長篇小說, 按字數記的稿費多不到哪裏去;就是引起的熱度也持續不長。《紐扣》能撐上近兩個月, 已經是羅家和運作有方了。

山不轉水轉,既然仙俠類的小說不行, 溫向平就打起了寫八年抗戰的主意。

這個主題可以說是既貼合實際不過“度”, 與封建迷信、投機倒把的思想徹底絕緣,同時也是一個永不過時的話題。

但當下歌頌黨帶領人民千辛萬苦、歷盡艱險趕走侵略者,建立新中國的文章書籍絕不算少, 要想在一眾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可就不僅僅是體裁新穎, 故事跌宕起伏能做到的。

於是,溫向平找了不少的紅色書籍和歷史書來看, 其中詳細介紹了從民國建立伊始到新中國解放的三十幾年,時間脈絡、大大小小的事件、哪些著名的或小眾的英雄人物,從眾多本書中也算是事無巨細的讓溫向平了解了個清楚。

這些書籍以擺理論現實和名人語錄居多, 多走的是寫實的樸實風, 算是很好的教材和資料。

雖然意料之中的, 這一沓子書大多行文嚴謹嚴肅,但竟也有許多短篇非但不至於拗口,反倒朗朗易讀, 平仄押韻很是工整, 倒教溫向平吃了一驚。

看來自己一開始果然還是托大了。

溫向平於是又買了不少期刊報紙來研究, 發現其中也不乏有人畫了形象生動的漫畫, 也有用老虎、獅子和豺狼打了比喻講歷史的。

不少的作品讓溫向平也津津有味的讀了一會兒。

等資料都翻過,溫向平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凡是易於上口的,都是給不識字的鄉民或者孩子們念的,而給成人和有文學素養的人看的書,就無一例外走了嚴肅的風格,雖然也有各種手法的運用,但總體而言,讀的時間久了,還是顯得枯燥無味。

但這也並不意味著溫向平就要用幽默風趣,甚至是滑稽的語言去寫這段歷史。

這段用無數英勇的中國英雄鮮血鑄就的歷史不應當被玩笑對待,而是值得用最鄭重的態度、最虔誠的心靈去描寫。

溫向平雖然喜歡劍走偏鋒,柳暗花明的構思,卻也沒想著不擇手段、嘩眾取寵。

他曾去過屠殺紀念館,也曾翻閱過當時外國人筆下的受苦受難的國民,更是曾親眼看過外國記者所保留下來的真實而稀少的影像。其哀嚎之揪心、鮮血之淋漓讓在座之人無不動容甚至避目而不敢去看。

這段歷史之慘痛、之嚴肅自然無需多說。

而就算他敢這麽做,都不用專家學者來批評指責他,廣大的讀者和人民群眾就要先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這離新中國建立才剛有一代人的時間,可以說從三十歲的中年人往上就沒有沒經歷過那段痛苦的歲月的。侵略者的暴冷血還歷歷在目,死難者的鮮血還未冷卻,怎能容人戲謔。

溫向平想要寫一段八年抗戰的故事,但他選擇用更接地氣的法子,用更直白的語言借一個發生在華夏一角的故事映射當時的整個國家。

以小見大,從情入手,比平鋪直敘的理論和語錄更能讓每一個讀到的人都為之揪心,也深深地感同身受。

既然決定要寫這樣的一本書,自然不能輕易下手,而是必須在真實透徹的了解當年歷史的情況下,適當的加以藝術修飾和拔高,從而兼顧作品的真實性和藝術性。

為此,溫向平又拄著拐從五層高的樓跑到離醫院頗有一段距離的百貨商城去親自挑了厚厚一沓子書回來,原本空蕩蕩的房間此刻地上以堆滿了書。

但他私自亂跑的行為卻惹得蘇玉秀嗔他。

“咋不讓我給你買去,就不能好好養著傷麽,這腳還沒完全長好呢咋就惦記著亂跑,下次再要買什麽,提前跟我說,我下了班給你買去。”

溫向平訕訕的摸頭笑,卻也沒應蘇玉秀這話。

一來他需要的書多而雜,可蘇玉秀每天在食堂已經夠忙夠累了,回來還要給他們父子仨做飯,哪兒有精力見天兒的往百貨商城跑。

二來,有不少書雖然名字不同,但內容大體是一樣的。也有些書又不包含他所需要的時間段。除此之外,不同的書對不同事件、人物的側重點也不致相同,到底得他親自過一遍眼才好。

畢竟他只有在對那段時期了解的盡可能透徹以後,才能寫出符合史實的情節、環境和人物。要是他在小說中來一句“偽裝身份的軍統的特務拿了一張鈔票買了幾個包子,找回來幾個銀元”之類的,那可就真的要被歷史學者和所有上了三十五歲的人指著鼻子罵了。

真正的千夫所指。

溫向平可不想嘗試。

蘇玉秀攔了幾次也沒攔住,也只能任他去了。

在把整個房間地上摞了大半的紅色書通通讀完之後,溫向平心裏總算大致有了綱要和想法。

他準備設計一個主要人物為線索,貫穿整本小說的始終,再以圍繞主人公發生的、或發生在主人公身上的事件經歷來以小見大。

這一點,已經有不少作家在其各自的作品中嘗試過了,寫的也大多都是著名的十大戰役及發生在當地的戰爭,而且絕大多數都以寫實為主,藝術加工也都比較淺顯。

也不知是不是和這十年的文化斷層有關。

但不管怎麽說,溫向平已經找好了故事的切入點。

至於這個線索人物,溫向平索性就將他定成了男主角――一個滿腔愛國熱血的青年。

但光有愛國之心還不夠,其自身也必須有過硬的本領和卓越的作戰天賦。

既然如此,男主角便不僅要在國內軍事教育最先進的黃埔軍校讀書,還當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送去國外深造。

只是在那個時代,接受過良好教育甚至是西方教育的,家中必然富庶,如此當男主角從學校畢業,立志從戎報國時,首選當是裝備精良,武器先進,規模龐大的中山黨。

既然這樣,就應該再設置一個契機,一個讓男主進入紅黨的契機,從此摘下青天白日旗,戴上鐮刀和錘頭交叉的袖章。

而若要男主起初對紅黨的抵觸情緒最小甚至全無,那不如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讓男主在黃埔軍校讀書時,有一個隱藏身份的紅黨同學,而這個同學不僅僅是同學,還應當是他的親人摯友,同時還可以將人物設定成一心報國,不在乎身外之物和黨派的純正青年。

在經歷幾件風波後,男主下定決心留了下來,又憑著深謀遠慮的眼光,強悍的作戰本領及遠超常人、與生俱來的領導天賦一路在紅黨的一個根據地內做到團長。

但在時下,個人英雄主義是要不得的,集體主義才是大潮流。溫向平經過輪椅和《蜀山》以後,也不敢再隨心所欲的寫,總歸要註意些時下的政治背景和人文背景。

那麽,便要在男主的身邊設立各有特色的鮮活人物,從而組成一個緊密的八路集體,再以輻射的方式涉及到整片地區的所有八路軍和百姓。

以普天一角的事件呼應整個華夏大地的紅黨領導著這樣一批又一批的愛國者驅逐韃虜,光覆華夏,建立新中國,如此應當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那麽故事發生的時間要從何時開始呢…

筆尖抵在一行字下,溫向平的眼中突然劃過一道光。

溫向平這邊寫的是酣暢淋漓,華夏出版社這邊卻是忙的大汗淋漓。

《紐扣媽媽》的風波才稍稍停歇,一本印有溫知秋作家親筆簽名的連環畫就橫空出世,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潑了一盆冷水,頓時便在人群中引起軒然大波。

而逐漸被新的文章雜刊所掩埋的《紐扣》也再度以黑馬之勢沖進人們的視野。

華夏出版社既然已經花了大價錢買了簽名,畫本制作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拖了後腿。

畫本不但邊角裁剪的十分平整,紙張也是奢侈的選用了白紙,上面的人物形象更是畫師構想討論了許久,又細摳了三天的結果。

最重要的主人公小琳,有著圓圓的臉蛋,剪著齊耳的短發,大大的眼睛黝黑又明亮,小手托著腦袋不知想些什麽,一看就是個好奇心重、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而最重要的大反派――紐扣媽媽則被畫師賦予了一頭柔順的手推波浪卷發,很有成年女性的韻味,只不過一雙眼睛卻畫成了詭異的黑色紐扣,用學生們的話來說,看著就不像個好人!

由於彩印技術還沒有大面積的流行推廣,成本也比較昂貴,大多畫本都只有封面是彩色的,其中內容全部都是黑白的。

華夏出版社也是如此,但這麽一來小琳真正的媽媽和紐扣媽媽就不易區分,無奈之下,畫師便把紐扣媽媽的眼睛比例放的更大了些,雖然這下就與真媽媽有了些區別,但好在畫本推出後,讀者們也只覺得這樣的處理更顯得紐扣媽媽居心叵測、面甜心苦,反而是興致勃勃的討論畫本人物形象去了。

而最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讀者翻到畫本最後一頁的時候,右下角龍飛鳳舞的印著三個手寫版的大字便一下闖進視野:

溫知秋

三個字遒勁有力,自帶風骨,與規規矩矩的字體相比自帶一股風流。

引得不少女學生買了一本回家去還不夠,還要再買一本來小心翼翼的用剪刀順著字跡邊緣剪下,貼在自己的寫字臺上或者墻上以便時常能夠看到。

羅媽媽作為忠實讀者自然也買了兩本。

令溫向平啼笑皆非的是,連蘇玉秀也一大早去報亭排了一個小時的隊,買回來了一本放在家裏,經常和兒子姑娘一起坐在桌邊翻,一點心疼錢的情緒都沒有。

“你買之前也不知道問問我,就去排了這麽久的隊,畢竟上面有我的親筆簽名呢。”

蘇玉秀懵,

“為什麽要問你啊?”這和丈夫的簽名有什麽關系?

溫向平無奈,

“既然人家跟我要簽名,肯定是一出了畫本就要給我寄過來我才能簽。當時人家寄了兩本,一本讓我簽了名再寄回去,一本是專門給我訂的紀念本,外頭買不著的。”

溫向平倒不是責怪妻子多花錢,只是這大冷天的在外頭排那麽久隊多辛苦啊,也怪他忘了和蘇玉秀說,不然也免了這一頓奔波。

“啊――”

蘇玉秀當時大手一揮掏錢買畫冊的豪邁頓時沒了影,半天才可憐兮兮的說,

“既、既然和外頭的不一樣,那我買回來收藏也不虧吧……”

溫向平被妻子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的一笑,忙說,

“不虧不虧,就當我們買了兩個版本收藏了,一點都不虧,等你下班回來,我們一家四口就一起坐在桌邊看,多好啊――”

這才把蘇玉秀哄的又高興起來。

這樣一本畫本,又是白紙制造,又是有“溫作家親筆簽名”的旗號,價格自然不算低,能像一買買兩本甚至多本的人並不算多。

可沽市手裏頗有幾個餘錢的人也不算少,既然妻子(妹妹)(女兒)喜歡,買給她們也就是了。

這還只是沽市一個城市,再不發達的地方也會有一二個人手頭寬裕些,何況華夏出版社把畫本發行到了不少城市,再加上紅星雜志在新一期雜志上的聲援,這一來二去屢屢加印的,竟也是大賺了一筆。

而其他出版社雖然有搶占了先機先行出版畫本的,可他們那發黃的毛頭紙、粗糙的人物設計跟這一比,本來還能入眼的畫本頓時就成了地上的泥。

當初提出要給《紐扣》發行畫本的是華夏出版社在沽市分社的主編,為表誠意,便親自給羅家和寫了信。如今銷量又取得了這麽好的成績,主編索性又提出了要請溫知秋以及溫知秋的責編羅家和吃一頓慶功宴的意思。

至於是不是只吃飯不說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但羅家和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先不說溫向平離這兒要坐幾天的車,就是他的傷腳也讓他出不了市,遑論跑這麽大老遠過來。

但為了避免給主編造成溫知秋傲慢的印象,羅家和在信中解釋了溫作家意外受傷在家調養的事情,又表示之後等溫作家痊愈以後二人必定上門邀約,共進午餐。

同時,羅家和也給溫向平去了一封掛號信,說了華夏出版社主編的邀請和自己越疽代苞的拒絕。在信的末尾,又表示如果溫向平不想放過這次機會,自己之後會主動上門邀請主編,溫向平可以慢慢的過來,不必因為趕路而影響到傷腳的恢覆。

溫向平對羅家和的處理方式當然沒有意見。

他最近也確實忙得很。

首先,他要保持《蜀山》每周兩個章節的更新頻率,按時寄給羅家和;其次,他已經開始寫新作品的大綱,雖說不用像成品一樣詳細,卻也要把故事整個的框架和走向寫出來才行,每天都要抽出三五個小時放在這個上頭;

這第三嘛,還有兩個孩子的教育問題。甜寶小些倒是還能等兩年,溫朝陽今年卻已經八歲了,至今還沒怎麽上小學,字也認得不多,溫向平便拿著那本《老人與海》,每日早晨教溫朝陽兩個小時讀書認字。

溫朝陽也懂事,知道讀書的重要性,於是每天也是認真的學習覆習。

至於為什麽不送溫朝陽去上小學,這就涉及到溫向平正在忙碌的第四件事。

眼見著七七年就要結束,新的一年就要到來,全國高考恢覆後的第二次高考也已經近在眉睫。

在這個年頭,考上大學不能說是唯一的出路,卻也能稱得上是最便捷、最有前途的出路。誰家要是能出個大學生,一家人都能挺胸擡頭走在外頭。何況等畢了業,國家還管給分配工作,這在多少人眼裏都是個香餑餑啊。

這年頭也沒什麽覆習資料,不少人就翻出以前的高中課本看,有想報考外語的,就再捧著本《主席語錄》的英文版自學。

溫向平自然是要考文科的,考試項目中,語文和英語是不用愁的,政治和歷史也在準備新作品的時候研究了不少,再加上本身廣泛的知識面,也不算什麽難題。

唯一要擔心些的就是數學了,一份卷子一百分,一共只有九道大題,雖然聽已經考過的人說題型並不多,但對於一個常年靠筆桿子吃飯,十幾年沒碰過數學的人來說也不容易。

溫向平是打算報考沽市的大學的,到時候順勢就能帶著一家人搬到那邊去。雖然晉省沒什麽不好,但想到幾年之後各大城市的發展,還是沽市要更勝一籌。

何況溫向平還打算著等將來溫朝陽和甜寶上小學的時候,讓他們直接進沽市的學校去。

畢竟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沽市的教育資源都要更豐富,與外面的交流也更廣闊更頻繁,無論是對兩個孩子的未來發展還是他們家的發展都是更有利的。

為了達到去沽市上大學的目標,溫向平於是每日又抽了一到兩個小時來覆習高中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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